4月的一天早上，香港天文台發布暴雨預警。
8點，香港海洋公園的亞洲動物天地內，大熊貓「樂樂」「盈盈」睡到自然醒。護理員一到崗就趕緊來查看，擔心天氣對它們有影響。
館內溫度保持在18到24攝氏度間，涼爽宜人。臥室外的展示場地裏，瀑布、小溪、巨石、攀爬架，營造出小小的山林生境。
每天早晨，護理員會將這裏清潔好，再擺上早餐和玩具。
10點，「男仔」「樂樂」率先走進場地，聞了聞玩具，然後徑直走向小溪邊開餐。「女仔」「盈盈」姍姍來遲，好奇地在場地裏轉來轉去，像在做晨間運動。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大熊貓「樂樂」在吃早餐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護理員們松了口氣：一切如常。17歲的「樂樂」「盈盈」，以及此前「壽終正寢」的「佳佳」「安安」，這四隻中央贈港大熊貓是大家心尖上的寶貝。
游客陸續到來，和寶貝們相見。「盈盈」很給面子地來到近前，一屁股坐下，抓起一把竹子，開始大快朵頤，引得眾人歡呼着圍上去。
在護理員和「粉絲」的關心下，因身材圓滾滾而被昵稱為「滾滾」的大熊貓，在香港收穫了「滾滾不斷」的幸福。
青梅竹馬和年輕的「老母親」
大熊貓「奶媽」胡綺琪靠近玻璃，仔細觀察「盈盈」的一舉一動。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大熊貓「奶媽」胡綺琪在開園前做準備工作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一個多月前，「樂樂」「盈盈」第四年進行自然交配，之後「盈盈」可能會食欲下降、行動遲緩，需要特別關注。
每年的繁殖季是護理員的忙時。作為公園動物部助理館長，胡綺琪曾連續兩三天不離館，全天候照料。
「懷不懷孕順其自然啦，只要它們健康快樂就好。」胡綺琪笑着説，儼然慈母口吻。十幾年的陪伴令她有「老母親」的感覺。
2007年初，為迎接作為香港回歸祖國十周年賀禮來港生活的「樂樂」「盈盈」，海洋公園增聘護理員。大學修讀動物學的胡綺琪因此契機而入職。
因為從小喜歡動物，這名當時剛畢業的年輕女孩對「奶媽」的身份充滿期待。她一邊學習照顧大熊貓，一邊為小住客們佈置新家。
「樂樂」「盈盈」抵港那天，胡綺琪在館前等了許久。「好圓、好小、好可愛。」胡綺琪回憶着初見，難以忘記自己第一次拿起奶瓶喂奶的情景，「我好興奮，一切都好新鮮」。
「樂樂」「盈盈」此前沒有接受過訓練，胡綺琪教會它們做很多事，甚至小到如張開嘴配合檢查牙齒。這是它們的第一次學習，也是她的第一次教授。「好像我同它們一起成長，非常有成就感。」她説。
隨着「樂樂」「盈盈」由「小朋友」成長為「大人」，胡綺琪也成長為十幾人護理團隊的負責人。她也有了自己的兩個孩子。
「我的很多育兒經驗都得自照顧『樂樂』『盈盈』，」她説，仿佛十多年前就有了一雙「長子長女」。
「老夥計」和它的「爆炸頭」小子
看着近距離互動的「盈盈」，「奶爸」梁家綸趕緊用手機相機捕捉一些特寫畫面。這名留着「爆炸頭」的護理員，還會為公園的媒體賬號提供內容。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梁家綸（左）用手機拍照（4月19日攝）。他在正職之餘會為公園的媒體賬號提供內容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選擇成為護理員，自然是出於對動物的愛。13年前入職時，得知被分配來照顧大熊貓，開朗外向的梁家綸覺得「好幸運」也「好有壓力」，因為「大熊貓是國寶，很珍貴」。
更大的挑戰在於，當時年輕的他被委派負責年長的「安安」。按照人類的標準，「安安」已是70多歲的「老人」，患有高血壓，每天都要做檢查、吃藥。
「它雖然年齡大，但性格好像小朋友，時不時會鬧脾氣。」梁家綸説。
如何讓這位「老小孩」保重身體？在大學修讀心理學的梁家綸運用專業知識，細心觀察，耐心引導。比如「安安」不肯吃藥時，梁家綸會多陪伴它，用多種方式逗它，並在它乖乖吃藥後給予正向鼓勵。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大熊貓「奶爸」梁家綸（右）觀察大熊貓「盈盈」的狀態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漸漸地，「安安」熟悉起梁家綸的聲音和氣味，對他産生了信任，甚至是依賴。有時新的護理員來喂藥，它會「欺生」，偏要等到梁家綸來才吃；有時他休假後再返工，它會故意不理不睬，似乎埋怨他太久不來。
十幾年來，梁家綸覺得自己變得更加沉穩、有耐心。隨着「安安」年紀日增，他更要小心關注細微的變化。有一天，他留意到「安安」沒有走去低窪處，為防萬一，就叫來獸醫檢查，果然發現是它的關節炎加重了。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大熊貓「奶爸」梁家綸在呼喚大熊貓「樂樂」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2022年7月21日，「安安」以35歲高齡離世。它臨終前幾日，梁家綸自願加班加點守護。「始終知道這一天會來，但真正面對時還是捨不得。」他回憶，「我見『安安』多過家人和朋友，它就是我的家人。」
人與大熊貓，愛出者愛返
香港大熊貓在全球都有不少「粉絲」。他們時常會來探訪，也跟護理員成了朋友。
來自美國的布萊頓·加斯頓來香港四五次，每次都專程來看大熊貓，這次還帶來了母親。「我有種想要擁抱它們的衝動。」布萊頓的媽媽莉茲説，「樂樂」「盈盈」聽得懂普通話、廣東話和英語的指令，希望它們能感受到她的喜愛。
受到「粉絲」鼓勵的梁家綸為此開設了個人媒體賬號，向更多人分享護理員視角下的香港大熊貓。網友們有時也會發給他一些難得見到的瞬間，偶爾觀察到變化也會私信告知他。
得益於多方的愛與照顧，「安安」「佳佳」均以高齡去世。胡綺琪和梁家綸都覺得，養育的「秘笈」是愛心和耐心。護理員的工作瑣碎且繁重，像胡綺琪這般身材小巧的女護理員也要能一下扛起15公斤重的竹子。
不過，他們都非常享受與大熊貓相處，對每一隻都瞭如指掌：「盈盈」是個探險家，要多給它點時間去探索；「樂樂」是個溫柔的男生；「安安」像小朋友似的，得耐心去哄；「佳佳」則優雅文靜……
萬物有靈，大熊貓也給出了愛的回應。胡綺琪記得，「佳佳」經常會主動走過來跟她親近，讓她摸摸自己的脊背。「這讓我覺得好有回報。」她説。
梁家綸説，「安安」病重時，看到多些游客，它的狀態會積極一點，好像是對大家做出回應。
「安安」離世後，海洋公園收到厚厚的弔唁留言，集結成20多冊。其中一份寫道：「謝謝你陪伴我成長，再陪伴我的女兒。」
和此前的「佳佳」一樣，「安安」埋葬在故居前的銀杏樹下。春天，兩棵小樹冒出綠色的嫩芽。每周末，不約而同前來相聚的「粉絲」們會先到這裏看望「故人」，再去關心「盈盈」的近況，盼望它和「樂樂」的好消息。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梁家綸為大熊貓「樂樂」和「盈盈」準備早餐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梁家綸（左）和胡綺琪一起觀察大熊貓「盈盈」的狀態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游客用手機拍攝大熊貓「盈盈」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游客用手機拍攝大熊貓「盈盈」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游客和大熊貓「盈盈」合影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大熊貓「樂樂」在吃早餐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在香港海洋公園，大熊貓「樂樂」在吃早餐（4月19日攝）。（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）
